影響中國一百位營銷人物──阿里巴巴集團副總裁江志強專訪
吳孟霖撰文
<本文轉錄自交大友聲428期>
中國,一個擁有十三億人口的國家,一個潛力無窮的市場,一個令台灣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地方。它究竟擁有什麼魅力,讓許多台灣人願意離鄉背井,來到中國打拼?它究竟內藏什麼魔咒,讓某些台灣人身陷泥沼,最後黯然而歸?臥虎藏龍,龍爭虎鬥,誰能掌握先機,誰就有成功的機會,而阿里巴巴江學長將告訴我們「贏在中國的契機」。

新的挑戰
「贏在中國的關鍵就是入境隨俗!」江學長以過來人的經驗如是說。管科八二級畢業的他,留著小平頭和短短的鬍子,操著北京口音,從外表上看起來和本地人沒有太大差異,很難想像他三年前才剛到這個地方,展開一段未知且充滿挑戰的未來。

初到中國,不僅要克服環境上的差異,更要學習接受不同的文化、價值觀。文字就是第一個挑戰,雖然雙方都說著同樣的語言,但在用詞上、習慣上還是有很顯著的不同,有些台灣人看似平常的字,在這裡卻有另外一種意義。飲食是第二個挑戰,北方人口味較重,大部分的人喜歡較鹹較辣的食物,因此餐館也偏於此味,對於台灣人而言,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。

不過,這些都還不是太大的困難,最大的挑戰是「自己」,異鄉遊子,每逢佳節倍思親,這是一句流傳已久的話,對於剛來中國的江學長而言,感觸格外深刻。剛到北京時,他幾乎沒有認識的朋友,每次回到住所時,看到孤單的房子,恨不得自己可以馬上回到台灣,但他並沒有放棄。

「我就是喜歡接受新的挑戰!」這是江學長告訴自己的一句話。

人生如戲
這樣的性格可以追溯到大學時期,江學長在交大時就是一個相當活躍的人,大一加入戲劇社和DJ社,其中在戲劇社內,投入相當多的時間和精力。他從演員做起,大三時擔任社長,負責整個社團的運作,大四時擔任導演,負責規劃及編排一齣完整的戲劇。

對他而言,參與社團是一個寶貴的經驗。第一次和不同背景的人接觸、第一次大家一起完成一件事、第一次慶功、第一次喜極而泣,種種的第一次都在他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。戲劇社的訓練不僅增進與人相處的能力,更讓他體會到團隊合作的重要性,「那種感覺很棒!」江學長意猶未盡地回憶。

江學長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戲是「荷珠新配」,它用京劇的方式來表演現代藝術,結合傳統及文化,深獲觀眾的好評。他在劇中飾演一個丑角,化身成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人,甚至連他的父母都認不出來。這樣投入及認真的個性,無形中已顯現在江學長的生活中,成功的法則無他,堅持到底、專注並且扮演好自己的角色,因此,他成功地演完了一齣戲。

初出茅廬
畢業後江學長到景美當憲兵,兩年來的結論就是一個「操」字,不過能和台灣各地不同的人生活在一起,也使他體會到真正的社會。他的職位是政戰士,除了一般士兵該做的事外,晚上還常常要加班工作,睡的比別人少,做的比別人多,但他並不覺得辛苦。「能力越大,責任越大」這就是一種磨練的過程。

順利退伍後,江學長也和其他人一樣投履歷找工作,當時的他希望從事有關快速消費者行銷的工作,例如:P&G、聯合利華、…,但投了很多公司都沒錄取,後來朋友介紹他到聯太公關,在裡面遇到了一位恩師趙如媛。趙小姐是公司的總監,敎導他許多在職場上工作的道理,以及各個行業的基本功。

「什麼是專業?」這是趙小姐問他的第一句話。江學長還記得在面試時,趙小姐問他某些軟體會不會使用,他毫不猶豫就回答會,因為他在學校求學時曾經用過。然而真正進入職場後,工作效率還是很低,並非江學長自吹自擂,而是兩方認知的不同,因此專業的定義就是「對這項事務了解比較多,做的也比別人好。」直到現在,他還是牢記在心。

網路事業的萌芽
工作兩年後,江學長想要改變心情,嘗試一些新的產業,正好當時網路正在發展,就和幾位交大朋友出來創業,設計各種主題性的網站,這個概念在當下看來十分普遍,但十多年前還只是剛萌芽的點子,加上年輕氣盛,有些不切實際,在沒有募到很多款的情況下,最後黯然結束。他用這段時間累積的一點小積蓄,買了一台音響,並且提醒自己隨時記得失敗的教訓,在音樂中尋求心靈的慰藉。

這段期間對江學長影響最大的是「學習在失敗中站起來」。失敗為成功之母,一時的失敗並不可恥,真正的失敗是從此一蹶不振。雖然結果不甚理想,但從這些企劃案和其他的行銷規劃中,他學到了很多東西。

ACER旗下有個宏網集團,主要負責關於網路的行銷事業,這是一B2C(Business to Customer)的商業模式,宏碁戲谷,金石堂網路事業都是這種產業的代表。在朋友的介紹下,他進入了宏網集團,並且負責網站專案,將某些產品透過網路行銷推廣到消費端。在當時這是一個全新的挑戰,他必須要和不同人聯繫,例如做市場調查。

在宏網集團,江學長並遇到職場上另一位恩師陳嫦芬小姐。陳小姐在某間投資銀行擔任要職,由於當年宏網集團旗下管的網站很多,這位恩師就常常來公司和執行團隊討論。江學長非常認真,所以陳小姐十分賞識他,常常傳承經驗,教導他職場上的知識及應對技巧,他受益良多,並且決定將來在這個領域上發展。「我自己一直都很努力,但有時候還得靠機緣,時機一到加上準備充足,就可以乘勢而飛。」他非常感謝陳小姐無私地分享。)

趁年輕去體驗世界大不同
離開宏碁集團後,江學長暫時放下工作,和幾位朋友到歐洲旅遊一個多月,而這股衝動背後還有一則小故事。1992年他還在念大學時,奧運在巴賽容納舉行,中華奧委會打算派遣優秀的青年代表出國,因而舉行了青年大使徵選。江學長聽到消息後,極力爭取,希望能夠上榜。回憶當時的面試,江學長說每位應徵者無不使出渾身解數,彈琴跳舞樣樣行,但江學長沒有太多時間準備,也無法短期內學好一項樂器,最後他想到在社團學到的戲劇技巧,於是表演了一段單人相聲,最後幸運地被錄取。

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出國,一飛就到遙遠的國度,從台灣到了全世界。那短短的二十多天,江學長和來自不同國家的年輕人交流,讓他大開眼界。奧運結束後,他更一個人前往布拉格旅行,當時捷克剛開放,人民的生活還很窮困,但捷克的美令他印象深刻。因為很懷念這段時光,才有了宏碁戲谷之後這段一個多月的自助旅行。

「有胸懷才有視野,有視野才能體會世界!」這是恩師陳嫦芬小姐告訴他的話。江學長認為年輕人應該多出去走走,和不同的人交流,甚至可以採用自助旅行的方式,和當地人生活在一起,有挑戰也有困難,但這才是真正的人生。因為喜愛不同的文化,喜愛結交不同的朋友,喜愛不同的挑戰和競爭,這段歐洲之旅後,他決定進入世界級的國際公司。

網路事業的起速檔—雅虎台灣
2000年江學長正式進入雅虎台灣,起初還是負責B2C網站銷售策略,教導消費者網路廣告的觀念。當時這種產業正在發展中,市場接受度不是很高。

江學長記得他的第一個專案是「左岸咖啡館」。是將品牌透過入口網站,整合行銷並和客戶做面對面的溝通,希望藉由網路環境,讓消費者自然而然與品牌互動,這就是所謂的「Involvement branding」。這些品牌還可以進一步演化成「Communication through brand」,例如在MSN中,加入品牌的表情符號,讓品牌無形中進入消費者的生活。

在雅虎奇摩的這幾年,江學長表現耀眼,當時鄒開蓮總經理打算晉升江學長。然而2003年底,中國網易公司想要找位對網路廣告有經驗的人,江學長豐富的背景經歷正好是他們的最佳人選。要離開自己熟悉並且即將升遷衝刺的公司總是有點不捨,經過一番掙扎,江學長遞上辭呈,當時鄒開蓮總經理勸他,「你的車子正要從三檔開到四檔,要全速前進,去了北京以後則是從頭開始。」這時江學長回答,「雖然要從頭開始,但我相信窗外的景觀會不同的,視野是開闊的。」

網路事業的加速檔—阿里巴巴
江學長剛來北京時,極不適應,正如文章開始提到的三個挑戰—語言、食物、自我挑戰,就連買不到在台灣習以為常的日常用品,心裡都會沮喪萬分,這不是生活在像台灣這樣的富裕國家可以體會與想像。「武功要全廢,入境要隨俗。」為了能夠和當地人溝通,他將電腦全部改成簡體,重新學習漢語拼音,並且使用當地方言。半年過後,他的音調和語言習慣也漸漸在地化。「要在當地成功,首先就要融入當地,這就是所謂的在地化。」江學長說。

回到職場上的生活,江學長在網易一開始是做策略支援,後來上級正好要回新加坡,他才擔任領導者的職位。他笑著回憶,那時候的他心中只有一個字「衝」!也因為這樣勇往直前、不服輸的性格,造就他許許多多傑出的表現,並在網路行銷領域中成為名人,連續兩年被成功營銷雜誌選為「影響中國一百位營銷人物」。

2007年5月,他離開了網易,進入阿里巴巴,並且擔任集團副總裁。「其實網易並沒有給我離開的理由,但是阿里巴巴給我很多加入的理由。」江學長莞爾說著。他剛進阿里巴巴時非常低調,不希望造成太難堪的情景,畢竟網易還是一開始的老東家,也是他進入中國的第一扇門。
來到阿里巴巴後,江學長大開了眼界,尤其是和創辦人馬雲先生的互動,更讓他深深感受到一個成功企業家的使命感、責任感。馬雲聚集了一群平凡人來做不平凡的事情,這就是馬雲的魅力所在。

江學長在阿里巴巴負責的工作主要為品牌廣告,這是他們公司目前較為缺乏的部份。江學長比喻到,阿里巴巴就像一部汽車,行途中要不斷的換引擎,換零件,但車子還是不斷前進。如今阿里巴巴已經上路了,唯有讓基礎更扎實,機器更好,才能全力衝刺,直達目標,而江學長不僅是個駕駛,更要身兼修理工作,相信當引擎加速到三檔、四檔時,阿里巴巴將會越來越快,越快越穩。

北京之我見
在經歷過約莫一個半小時的訪談後,江學長的職場故事大致告個段落。記者在最後半小時內,請江學長談談對於北京的看法,並給年輕人一些建議。

談到北京,江學長覺得這裡變化太快,當地人都說「上海是中國的現在,而北京是中國的未來。」尤其2008北京奧運,更是一個超強的驅動程式,它可以幫助一個城市的建設,並且提升軟體素質。北京聚集了世界各地一流的人才,處處都有創業的機會,不過就像淘金熱潮一樣,還是有其風險性。

他覺得在大陸年輕人創業的機會還是多些,打個比方來說,現在的大陸是滿地黃金,就算只用一個破斧頭,也能夠挖出金礦來。但是成功須要付出很大的代價,這裡是一個講關係的地方,來大陸工作,一定要放棄外來人的優越感,讓自己徹底的在地化,歸零重新開始。

在台灣時,大家最自豪的就是台灣經驗,那段經濟奇蹟,發展特別快速的日子總是令人記憶猶新;然而,要直接在中國移植這些經驗,可能無法成功。江學長認為中國的市場有點類似歐洲,幅員廣闊,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獨特性,須要各個擊破,四處出差就變成家常便飯。

江學長謙虛的說,「我自己在中國的經驗並不能說是非常成功,只能算是高級台勞。」但他看過太多失敗的例子,一種同理心油然而生。他建議想來大陸的年輕人,一定要放下身段,破除草莓族的習性,把眼光放遠,接受任何挑戰,因為中國就是未來。

給學弟妹的建議及未來期許
回頭看看現在正在就讀的學弟妹,江學長鼓勵年輕人多出來看看,旅行也好,實習也好,只要有了行動,不管是用什麼方式,都可以感受到全球化的發展。有實際的體會後,再回頭看自己,思索如何「立足台灣,放眼世界」。
至於自己的未來期許,江學長認為,再過幾年,中國的企業就會變成世界性的大企業,例如:蒙牛、聯想,因此阿里巴巴也不可以怠惰,要不斷的向前進。他希望有機會的話,五到七年後就可以退休,但是退而不休,繼續從事自己想要做的事情,為這個社會盡一點心力。

江志強學長小檔案
學歷
交通大學管理科學系82級
現職
阿里巴巴集團副總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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